橡树 | 俄乌战争外篇：从刘德华当老干部，漫说哈尔滨与中东铁路的故事……

往期索引：

1945年9月，苏军占领哈尔滨火车站。

2024年2月4日，俄乌战争持续第709天。

以哈战争持续第122天。

我注意了一下这几天网络最热点话题：

一是哈尔滨的旅游。

二是A股毫无新意地深度跳水。

三是在电影《无间道》演黑社会大佬的陈道明、刘德华成为中国电影家协会主席和副主席。

三者之间没有必然联系。

本来，我也手捏冷汗关注A股跳水。

然而，眼见沪市放量灵巧卡位2730.15，浮想翩翩却终于难以言述，也就只好视角转向中国电影家协会新界大会现场，神情放松，含笑关注“偶像明星”刘德华当选了“副主席”。

视频清晰可见，刘德华换了一身类似“行政夹克”的略显肥大的“干部西装”，立竿见影地微笑、驼背、背手，在会场胜利踱步，表现的“觉悟感觉”浑然天成不逊专业官员半分，确实“体制”天分极高。

既为影帝，刘德华的喜剧水平同样高级。

这幅场景，很容易让人想起李世民的科举名言：

“天下英雄尽入彀中”。

然而，想想，陈道明、刘德华等人就算再有名气，也不过演商业电影赚了钱出了名的演员，会有人把职业演员认作英雄？

最终，热腾腾的会场，还是一段戏。

一段喜剧。

蹭点流量，接下来，也就没有必要为此浪费再多一粒的笔墨了。

中国电影家协会新界大会现场，新晋“刘德华副主席”背手独步，一出喜剧正上演。

视角转向哈尔滨。

2023-2024年冬天，最“热”地方，当数哈尔滨。

哈尔滨，别名“冰城”，位于黑龙江省西南部，为黑龙江省之省会，副省级市，是中国东北北部政治、经济、文化中心，以及新晋“网红旅游城市”。

然而，在俄乌战争的大背景下，又有多少人知道哈尔滨的往事呢？

哈尔滨成为城市，与俄国关联极大，可谓中俄历史不可回避的一个标志。

哈尔滨自古以来都是中国的领土。

但是，哈尔滨早年间成为城市，却有一段少为人知的往事。

或者很多文人会搜肠刮肚寻找城市悠久、美好的文史传奇，会书写很多类似金朝上京、明朝奴儿干都司等等美好传说……

但是事实冰冷。

综合较为权威的史书记载，可以确认直至清朝，哈尔滨都没有明确的行政建制、地名和地域划分。

简而言之，荒地一片。

到了满清入关建立清朝前后，清朝将哈尔滨地域划归驻地在现在牡丹江市宁安市的宁古塔将军辖区，勉强形成了香坊、白旗窝堡、松罗堡阿城、双城、呼兰、宾县等十多个大小不一的零散定居点。

这时的宁古塔地区，以贫瘠苦寒著称，被清廷定点为专门发配重犯地区。

转眼到了1900年前后，也就在清亡之前一二十年，与贫瘠苦寒相伴千年的宁古塔地区终于迎来了翻天覆地变化，近乎一夜之间，变成了灯红酒绿号称东方巴黎的亚洲大都市哈尔滨。

哈尔滨城市的出现，与沙俄侵华和中东铁路，密切相关。

如要说清这段过往，就需要从李鸿章及他为清使前往彼得堡拜贺新沙皇尼古拉二世加冕的往事说起……

李鸿章，有“大清裱糊匠”之称。

近年，相关李鸿章的网文汗牛充栋，不过，很多靠着“网搜”学史的文人尤为神话和各种推崇李鸿章，确实很不靠谱。

李鸿章作为中国近现代史的一个文化和历史的重要书签，近代“鸡血文化大师”梁启超对李鸿章也是极力粉饰：

“吾敬李鸿章之才，吾惜李鸿章之识，吾悲李鸿章之遇”云云。

然而，纵观李鸿章一生，确属他家的荣耀，也是举国之悲剧。

李鸿章以市井平民子弟平步青云，并非本事，而是主要籍靠老师曾国藩的一手提携，直至后来李鸿章独立门户办洋务、建煤矿、工厂、建淮军、北洋舰队等等，不难发现，李鸿章虽然与诸多近代大事件关联，但是，他所经手，处处都是满地鸡毛……

李鸿章唯有混迹官场富可敌国的人生故事流传下来，确实刺激、励志。

不过，深究细节，不难发现李鸿章这般娇妻美妾、鸡犬升天的诸多煌煌事迹，本质就是一场影响深远的官商勾结、营私舞弊、拉帮结派、巧取豪夺的远东特色的满清历史闹剧。

这些往事，我在《再看李鸿章，历史更沧桑》等文有详细论述，本文不做详解。

不过，如论李鸿章生平最让人失望举措，还是他做主签署了《中俄密约》、给东北地区及中国引进了中东铁路和俄国势力说起。

1896年4月，李鸿章前往彼得堡拜贺新沙皇尼古拉二世加冕。

当时正逢清朝遭遇“甲午战争惨败”，李鸿章完全无知现代外交常识，为了反制日本势力，仅凭翻阅《三国志》和《鬼谷子》之类史书，这才自作聪明想出了“驱狼吞虎”之计，极为唐突、草率地与俄国签署了臭名昭著《中俄密约》。

密约确定清朝许诺俄国军舰可在战时驶入中国任何港口。

同时，清朝允许俄国建筑一条穿过黑龙江省和吉林省通向海参崴的“大清东省铁路”，并且有权利用该铁路运兵和运送给养等等。

这条铁路简称“东清铁路”，即后来的“中东铁路”。

中东铁路，这是中国东北地区从农耕文明最早走向现代文明的“主干道”，同时，这也是一条伤害中国，将中国近现代史“导入”极大屈辱的“绝望之路”。

东清铁路示意图。

西伯利亚铁路和中东路示意图。

这是一位俄籍历史学家发来的满洲里中东铁路俄国工人营地老照片。

1896年9月，李鸿章命令和授意驻俄公使许景澄与俄方代表签订了《合办东省铁路公司合同章程》，明确规定俄国对东清铁路有建筑权和经营权，铁路诸多参数和标准沿袭俄制，俄国以铁路运兵免费运货免费等等。

李鸿章拿了俄国多少好处？

不得而知。

但是，从清俄系列条约清晰可见，李鸿章出卖国家利益事实确凿，可谓无微不至。

1898年3月，李鸿章、张荫桓再进一步，与俄方代表签署《旅大租地条约》，密约向俄国租借旅大二十五年。

条约规定，清朝将旅顺口划为俄国军港，大连湾内有一港划为军港，余为商港；允许修筑东清铁路支线南满铁路，从哈尔滨通大连等等。

这番卖得，真是彻底。

就此，俄国舰队进驻旅顺，控制渤海，不可思议而名正言顺地直接震慑京津及京畿地区。

5月，李鸿章、张荫桓继续与俄方代表密谈，签署《旅大租地续约》，规定在铁道线两旁及租借地周边，划给俄国大片“隙地”，作为铁路运营辅助用地，由俄国自行派员管理，可以驻军、移民、工商业等等。

时间久远，李鸿章、张荫桓等人由此卖国敛财赚得多少私利，历来众说纷纭，少有证据，不过，中国东北就此向俄国彻底敞开了大门，确是不争事实。

几场谈判，口沫飞溅赚得丰厚收益，俄国沙皇以下各级官员无不为此欣喜如狂。

1898年5月，俄国伯力到哈尔滨的渡轮通航。

至今，在俄国人的档案里，将“布拉加维琴斯克先生”号渡轮抵达哈尔滨的5月28日，记载为哈尔滨的“生日”。

1898年7月，诸多条件谈妥，俄国正式开始“东清铁路”（后称中东铁路）建设。

哈尔滨核心地区及早期城市规划。

哈尔滨俄人东清铁路总部。

当时，东北大片地区尚未开发，缺乏现代化交通，大宗铁路器材需要松花江水运。

这样，俄人鉴于哈尔滨地区的松花江水运便利和位于中东铁路与南部支线较为合适地理位置，因而将之作为整个铁路工程的指挥中心和建材集散、加工基地。

就此，俄人有了与李鸿章等人秘密签署的《旅大租地续约》， 再辅以贿赂当地清廷官员和蒙混勘测等等手段，数次在哈尔滨地区扩展铁路用地和圈划“隙地”，陆续修建了铁路管理局、松花江铁路总站、护路队营区，以及松花江码头、工厂、仓库、民居、商场等等设施，形成了道里区、道外区和南岗区。

哈尔滨的城市雏形浮现出来。

1900年，庚子事变，八国联军侵华。当时，俄军除却海军进逼渤海，陆军进攻北京之外，俄皇尼古拉二世更是自任总司令，指挥俄军近20万大军多路入侵东北，攻城略地，炮制了惨绝人寰的海兰泡惨案、江东六十四屯惨案。

东北地区遭此浩劫，清廷官府、军队或逃或亡，俄军更是选择各个要隘地区肆意圈划土地，修建兵营，猖獗一时……

1901年11月，正值关键时刻，李鸿章蹬腿去世，满堂儿孙纷纷卷财远走，息影海外。

这时，清廷遭到列强压迫日甚一日，官员上下各赚私利勾心斗角，根本没有注意到俄人在东北势力急剧膨胀，沿中东铁路及南部支线两岸不断扩占“隙地”，已经反客为主，当上了东北地区真正的“主人”。

根据俄国史料，1903年3月，俄国统计哈尔滨“隙地”人口，其中俄国人为15.5万，中国人约为2.8万人。

就此，哈尔滨成为俄人盘踞黑龙江省最重要的“隙地”，有了俄人军警、法律及海关、工商、税收体系，完全成为清廷治外之地，俨然俄国“飞地”及侵蚀、鲸吞东北的总基地。

眼望在远东获得的巨大收益，1903年2月16日，尼古拉二世宠臣，俄国陆军大臣库罗帕特金在日记里亢奋自述，“我们沙皇有宏大的计划，为俄国夺取满洲，把东北并入俄国，还要把西藏并入本国”。

东北岌岌可危。

好在，老天及时开眼。

就在俄国鲸吞东北关键时刻，两场突如其来的大事件，击碎俄国美梦，使得俄国野心终究化作泡影。

这两场大事件：

一为1904年至1905年日俄战争。

二为1917年11月俄国十月革命。

1905年9月，俄国在日俄战争被日本数次击败，政乱日渐，内外交困，被迫接受美国调停，与日本签订朴茨茅斯和约。

按照条约规定，俄方承认日本在朝鲜享有政治、军事、经济、文化等全面“特别利益”，并且将中国的旅顺、大连及其附近领土、领水之租借权以及有关的其他特权，“东清铁路”之长春宽城子至旅顺口段的南部支线等等，悉数转让日本。

这段铁路，就是后来引燃“皇姑屯事件”、“九一八事件”，持续非常负面和深远地影响中国历史进程的“南满铁路”。

当年，日本完全占有辽东半岛，将之更名为“关东州”，并且在1906年照搬殖民台湾模式，设置关东都督府，以现役陆军大将或中将担任将关东总督府，驻军1个步兵师团和6个铁道守备队，全面管理辽东地区旅大地区及日本在东北其他占有地区军政事务。

这支日军，就是后来著名的关东军。

——关东军为日本在侵华战争和二战期间战力最强，装备最好的战略总军，极盛时候编有31个师团、12个步兵和坦克旅团、2个航空兵团，共约120万人。

这样，日本通过朴茨茅斯和约，夺回“三国干涉还辽”之脏物，有了全面入侵中国的战略基地和“国际法”依据，也就为后来爆发九一八事变、山海关事变及七七事变埋下了前因。

读史至此，两手冰凉。

“东清铁路”沿线俄军护路队。

转瞬，到了1917年11月，俄国爆发十月革命。

此后数年，俄国相继爆发全面内战及欧美、日本、中国北洋政府等对原来沙俄有争议地域的干涉战争。

这样，为了保卫新生苏俄政权和消灭主要敌人，苏军数量有限，也就只能在对外和谈同时，全力以赴决战高尔察克、邓尼金等白卫军集团和彼得留拉等独立武装集团。

此后二、三年间，俄国再无精力顾及远东。

网络坊传这点，有一个非常流行说法，就是俄人曾经主动提出过归还“东清铁路”相关权益，却因为北洋政府孱弱颟顸，最终耽误良机。

然而，事实上苏俄虽然有“废除不平等条约”等语义模糊的发言，却始终对远东利益保持强硬态度，从未有明确归还“侵占中国领土”的言论。

即便在艰难的1919年，苏俄对华宣言最为详实和妥协言论，也仅是弹性和模糊的表述，认为苏俄已经向中国移交南满铁路，而是“日本和协约国不等满洲铁路归还中国人民，就将它攫为已有”。

这样，苏俄与独霸东北的张作霖系军阀的关系，进入了极为敏感和复杂的阶段。

在苏俄革命与内战期间，“东清铁路”虽然远离俄国，但是，革命浪潮势不可挡，很快波及俄人“隙地”及企业，使得俄人铁路员工、护卫队等等，也红白分明地分站苏俄、沙俄两边。

他们立场鲜明，左右开撕，甚至毫不忌惮也在中国领土枪战武斗。

如此乱象直至1920年3月，莫斯科基本稳定国内局势，也就向中国东北地区派员策动了“东清铁路”工人罢工、建立组织和规模化的工人武装集团，要求武装接管沙俄原班人手掌控体系。

显而易见，莫斯科已经完全没有将“东清铁路”归还中国的任何迹象。

莫斯科这次强行接收行动引起了东北极大动荡，尤其引起哈尔滨及周边地区的动荡。

为此，中国北洋政府和张作霖当局即在美、英、日等国支持下，开始插手“中东铁路”事务。

当时，中国北洋政府声明暂时接管“东清铁路”，待后来局势稳定，再与俄国合法政府谈判善后。

这样，中国北洋政府10月派出军队进驻了“东清铁路”和沿线俄人控制的“隙地”，限令旧俄局长离职和驱逐俄人“工人武装”等组织出境，顺势全面接管了东清铁路和哈尔滨等“隙地”。

此后，中方将东清铁路北段正式改称“中国东方铁路”，简称中东铁路。

然而，好景不长，1924年5月，中苏恢复外交关系。

这一年，中苏在北京谈判和签订了《中俄解决悬案大纲协定》及《暂行管理中东铁路协定》，苏俄虚晃一枪，以废除沙俄在中国境内租界、租地、放弃继续索要庚子赔款俄国部分、取消在华治外法权和领事裁判权、承认中国有权赎回中东铁路等相对“虚无”的条件，约定中东铁路为中苏合办，事实上收回了中东铁路的全部权利。

需知，与西方列强侵华租界、租地、治外法权和领事裁判权等传统套路完全不同，俄国侵华没有耐心，主要就是简单粗暴地占领、鲸吞，以及沿中东铁路采掠资源和发散势力。

这样，在日俄争霸远东地区的大格局下，苏俄“实惠”地收回了中东铁路和继续控制哈尔滨及北满地区等“隙地”，也就在中国领土上夺得了与日本继续下一轮较量的“舞台”。

哈尔滨，正是处在这个“舞台”的中央，也就发生了太多故事。

于是，此后日苏争霸，也就为后来中东路战争、九一八事变、满蒙悬案等等，埋下了非常恶劣的历史隐患。

本文绝非热点，但确实是一篇有趣的文章，其中照片数据，都很少见，可作春节朋友闲聊谈资。

不过，为人一生，如是始终不开窍，混混僵僵去爱谁恨谁，终究悲哀。我为这篇文章辛苦写了数周，心想网上很多朋友无论热爱俄国、厌恶俄国，或者多了解一些俄国历史，应该有助于中性认知俄国，认知正在进行的俄乌战争。

如是喜欢这个话题，还望留言转发……

我将酌情续写哈尔滨与抗战、苏日博弈往事，哈尔滨与朝鲜战争及中苏关系等相关文章。

良心写作，读友喜欢，还请三点一转。

添加微信，简单说明，便于交流。

2024年2月4日

橡树于广都铭贤堂